老挝见闻录

1

1号凌晨五点钟，我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坐上预约好的滴滴车往机场赶，就在前一天我还毫无思想准备，傍晚接到公司电话，派往老挝出差，所以匆匆收拾好行李，头发都没来得及整理，因为机场比较远，怕自己睡过头，整晚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

人生很多难以预料的意外和转折，我没能想到第一次出国是去老挝，正如三年前我没想到上大学会来云南一样。

在无心谈恋爱的时候，有过最难忘的爱人，在最想谈恋爱的时候，却总是孑然一身。似乎生活的方向，从不在我手上，而这些难以预料的事情，惊险又刺激，感谢生命没有剧透，也感谢只有6度的昆明，让我打了一路的喷嚏。

有位梁总，在老挝天湖买了一片群岛招商引资。我在机场见到了他，打破了我之前类似大腹便便的想象，四十岁出头，白白净净，笔挺精干，戴着细框的眼镜，商人独有的世故中又透着斯文劲。他此次带着一帮老板去看他买的地，商量发展规划的事宜。

我们这边则一共四人，组成了一个小拍摄团队，我们的工作就是抵达万象天湖，为梁总拍摄一个五分钟左右的宣传片，除了带领我们的老郭外，我们仨都是九零后年轻人，另外两个负责拍摄，我负责脚本文案。

我们的行李和设备又多又沉，三台摄像机、脚架、无人机、电子摇臂等等，长枪短炮，占据了大包小包，过关填申报单的时候，见到一个浙江人和海关大声争吵，海关一怒之下跟他说你的行李我们不允许带，回去吧，这人无奈，一改嘴脸，又低声下气说好话，海关才放其通过。

我们看得有趣。人有时候不服软还真不行。

2

坐飞机到老挝首都万象，大概花了一个半钟头，老挝的时间比中国时间慢一个小时，手机上显示十点半，那么按照当地时间，应该是九点半。

一出机场大厅，滚滚热浪扑面而来，不敢相信，现在是冬天，正值午后，阳光大盛，所有眼见到的植物尚自繁茂，我庆幸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只穿了一件牛仔衣，内里是半袖的衬衫，我们乘车穿过万象，直奔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天湖而去，路上一位老板说起来，才明白当地是没有四季之分的，只分旱季和雨季。

虽是匆匆在这个城市走过，透过车窗，仍旧感到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甚至刷新了我对各国首都的认识，这里很少见到高楼和钢筋水泥的痕迹，甚至没有一个地标性的建筑物，和国内大部分城市大兴土木，高楼成群相比，这里更多都是低矮的平房，听说前段时间习总书记刚来访问过，很多房子上还插着欢迎的旗帜，老挝也是社会主义国家，同样由共产党领导，政府以及军队编制和国内差别不大。

途径市中心，离总理府不远处有一个勉强看起来高大上的“凯旋门”，沉默的昭示着老挝微不足道的光辉过往。为何说微不足道？这里没有不尊重他国历史的意思，而纵观老挝过去，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被侵略史，十九世纪曾被暹罗征服，近代史上先后被法国、日本、美国或侵占或霸为殖民地，直到上世纪七五年才宣布解放独立，凯旋门是一座纪念碑，为纪念解放战争中死去的战士而设立。

街上很多车辆，摩托车随处可见，再有就是后面带一个车斗的工具车，皮卡居多，不知道本地人为什么爱买皮卡，或许是因为实用吧。哦，最让我惊奇的是没见到一辆公交车和站牌，倒是看到过几辆小型农业运输的小卡车改装过后，加了遮阳篷和条形座椅，或许那就是公交车吧。

渐渐地，风景荒凉起来，我们驶离了市区，往大道上开去。而我睡意袭来，在轻微的颠簸中合上眼睛，热带真好，我受够了昆明的妖风中那个瑟瑟发抖的自己。

3

一觉醒来，我们已经抵达天湖，这里又名南俄湖，是老挝境内最大的淡水湖，距万象大约七十公里。

老挝是内陆国家，四面是越南、柬埔寨以及泰国，并不临海，所以这片岛屿湖泊显得尤为可贵。极目望去，湖面波平如镜，无边无际，天光云影倒映其间，几乎融为一体，苍翠的植被覆盖在林立的岛屿上，美不胜收。我们沿岸向着一处码头走去，梁总沿路跟我们指点着边讲述着：

“……这湖三百九十平方公里，比滇池还要大个约五十平米，基本没遭到过破坏污染，保持着原生态，将来开发出来，必定是东南亚赤手可热的一大度假景区……”

梁总雄心壮志，用他自己的话说，投资买断了这里，等同将自己半个肾搭在这了。

晚宴设在一处临湖的八角凉亭中，四面透风，虽已经是夜幕时分，仍不觉得寒冷，大概五六位内陆各地前来的老板和我们拍摄小组一起吃着老挝菜，喝着本地出产的啤酒beerlao，谈天说地。听他们谈吐，可以判定各个都是腰缠万贯，见多识广的商业大佬，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两位年龄最大的老总，五六十岁的模样，一个老李头和一个老罗头，言谈之间，奇闻轶事如数家珍，有趣之至。

有位前辈曾经跟我说，要多和比你年龄大的人在一起，那样，你的进步会飞快。

说起对于天湖未来的展望，他们有的说希望在这里盖很多单体别墅，不用水泥和复合材料，就用木头或最简单的砖瓦打造，一来环保二来简单舒适，用于出租给各国游客，有的说起天湖虽美，但没什么特色，若是能抓几只海鸥来，像滇池那般形成漫天飞舞，和游人互动，必定大火，也有的说文化气息尚不够浓烈，多多开发水上项目……

我环顾打量这座亭子时不禁好奇，为何这里天气炎热，临湖吃饭却没感到丝毫蚊蝇的迹象，抬眼间看到亭子梁柱上趴着数十只壁虎，终于醒悟，看来是有天敌在此，不敢造次。老挝的环境保护真的是很好，基本没有破坏生态平衡，再想想国内的很多湖泊亦或河流，就拿滇池来说，无节制的捕鱼，污染水源，其他昆虫物种难以生存，蚊蝇的天敌都被人类消灭了，自然蚊蝇泛滥。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贪欲无止尽的人类未来某一天只能和蚊蝇做朋友了吧。

听到梁总说，也是看到国家近几年对于一带一路的大力推行，而由中国援建的中老铁路即将开通，所以觉得这是一次不容错过的商机。

这样想来，届时，对于当地的环境人文来讲，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在带动经济的同时，必也将考验天湖的生态圈。

4

接下来的整整两天，我们小组正式开展了我们的拍摄工作，乘游艇往来穿梭于各个小岛上，这里大大小小数十座岛屿，虽不能一一前往，但拍摄工作还算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唯一有点出入是原先的脚本里，我参加了一点点的小剧情进去，由于梁总是个害羞的人，和他沟通，表演指点一二江山还行，不能再多了，所以放弃了一些东西。

游艇开得飞快，船尾两台马达红隆隆作响，卷起千堆浪花，湖光山色在两边飞驰而过，这日，梁总站在甲板上，挨着他年轻的妞问，天湖美么？妞正自拍，答美极了，梁总用夹着香烟的手遥遥一指，云淡风轻道，都是我的。

我当时在他们身后，估计在场的人只有我偷听到此番对话，没有词语能形容我心里那一刻寥寥的崇拜。

我们下榻的万象天湖度假酒店离天湖不远，这里的服务员都是当地人，大部分会那么一两句中文，其中说的最溜的是“一百块”，看到人名币，眼睛都会发光！一块钱人名币相当于一千二百五十老挝币，所以这里流通的货币面值相当惊人，通常动则上千万。

老挝人热情周到，身材普遍矮小，这些年在国内也跑了不少地方，除了那些星级酒店，很少有旅馆酒店的服务员如此彬彬有礼，见到你时会微笑着点点头或者弯腰以示友好。

一日三餐都是在酒店一楼的自助餐厅吃的，老挝大米很少，以糯米为主，而我对这里的水果印象深刻，基本每餐都常备木瓜、火龙果、西瓜以及青芒果，很甜，每次总是吃到吃不下才过瘾。

离开天湖的那天下午，上车前最后看了眼那的蓝天湖泊，有生之年，希望还有机会来过。

5

大部分工作完成了，我们也松了口气，返回万象，打算找一些地方再拍拍民俗、文化或特色建筑什么的巩固素材，顺便也四处看看游玩一番。

在万象迎接我们四人的廖师傅，和老李头是旧相识，年龄不小了，是个中国人，已经在老挝呆了二十年，娶了当地的老婆，问起现在还在干什么生意，他笑了笑说，如果寻求发展还来老挝干什么，他在这就是享受生活，平时喝喝茶看看书，出门散步都是天然氧吧。

我坐在副驾驶，一路和他聊天，对于老挝这个国度，有了新的认识。

看得出来，老挝是个极度贫穷和落后的国家，一路上见到的景象可以说用“萧条”二字不为过，见到好多废弃的厂房，很多营业的店铺几乎无人问津，真正是百废待兴。这虽然和它封闭的地理环境不无关系，但更多的是上层官员的腐败和普遍民众的无知，就拿我们正行驶当中的十三号贯穿老挝南北的那条国道，宽部宽裕暂且不提，路面坑坑洼洼，车子颠簸严重，据廖师傅说，这就是管修路的官把钱贪去了，导致堂堂国道，还不如我们国内某些县道。

这里的民众相对来说淳朴善良，和谐相处，没有太多勾心斗角，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但也造就了他们安逸懒散，顺其自然的生活方式，国家还是注重教育的，但没有严厉的规章制度，学生念一段时间如果不想念了，可以先出去打打工找份工作，过几年回来学校，仍可以继续读书。

近十几年来，很多中国人跑到老挝捞金，也是对老挝的一次冲击，很多老挝人既没有中国人聪明，更没有中国人勤奋，拿最简单的瓜果蔬菜例子来说，凌晨一大早中国人已经把摊子收拾好，等着人来买，而他们还在被窝中，等醒来的时候，买菜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是为懒；本地的香蕉产量低，而且个头小，但中国商人带来的香蕉却是有大又甜，还更便宜，导致本地的香蕉基本滞销，老挝人首先想到的念头不是怎么向他人学习更优良的种植技术，而是寻求政府或告状，将他们赶出市场，是为愚昧。

来到老挝的人越来越多，不止中国人，日本人、越南人、韩国人、泰国人、纷至沓来，做着各式各样的行业，但这里的市场依旧不景气，很多商人亏到血本无归。

听说不少矿产老板，到这里用国内的那一套开展事业，找到一些政府要员办手续，遇到好一点的这个部门推给那个部门，推来推去，手续没办成只好回去，遇到一些心机深的官员，假意签字同意，等你大把的资金砸进来了，挖掘机打到了第一桶金，眼看就要回本的时候，他把军队调度了过来，说你是违法开采，没收所有仪器设备，还白白帮人家找到矿藏，你去找大使馆，大使馆有什么办法，人家的地盘人家说了算，也不可能为了你的私人行为破坏两国邦交。

还听说一个中国房地产商，在老挝盖了一栋三十三层的居民楼，放眼整个万象算是最高的建筑物了，可惜卖了三年只卖出去一套房子，传位笑柄，但细想来似乎又情理之中，这里的居民对家的概念就是土地，脚踏实地，木屋和院子更觉得安心，让他们搬到半空中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说到土地，不得不提老挝的土地价格实在便宜，因为地广人稀，全国人数也才六百万左右，所以我们行车沿路看到大片大片挂着土地出售出租的牌子，这不得不让我们这些国内寸土寸金的中国人叹为观止。

6

在湄公河畔的一条闹市街区，路过最世俗的地方，却拍到一轮最艳丽的落日，彼岸就是泰国了，外国的月亮比较远这个说法还没体会过，但此时此刻我相信外国的太阳有点大没毛病，哈哈，开个玩笑，或许因为这里离赤道更近吧。

天上有个玩滑翔伞的外国人，逆着光芒仿佛一只大雁，因为同事要拍延时，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才走，有那么一刻在想，要一直在这样节奏缓缓的地方生活下去，也是不错的选择，清心寡欲，闲来无事拿着一本书坐在岸边的馆子里。这里几乎没见到西装革履的人，大都穿着短袖短裤，脚踩凉拖，看着都很放松，我那常年皱着的眉头不自觉都舒展了，长此以往，估计年龄大点都不用担心抬头纹的问题。

沿街很多小吃的摊子，吆喝声不绝入耳，晚上我们和那边的几位老板会和，就近找了家音乐餐吧吃饭，这次是最正宗的老挝菜了，有道蒸鱼菜挑动了我的味蕾，鱼身布满小米辣，葱花和各式佐料，还有几片新鲜的柠檬，而放一片鱼肉进嘴里，我分明又尝到那么一丝甜的意味在，一道鱼，除了苦，酸甜辣咸都吃到了，畅想一生追求的味道，大抵如此了吧。

席间出现一个小意外，其中一个老板忽然浑身无力，司机赶紧扶他回去，后来听说血钾低，应该是连夜回国了，久经风月之人，多年推杯换盏间难免身体带点毛病，以前以为大老板养尊处优，生活美好，不成想皆有不易之处，外人哪里知晓其中艰辛。

7

最后一天，没有背任何设备，廖师傅拉着我们四个，以及另外两位同行的女士就在万象市里的各个地方兜兜转转。

看到很多法国人留下的旧洋房，这里曾是法兰西帝国的殖民地，途径很多精致的羊肠小道，某些混搭的风味像极了天津的五大道，只是天津偏北，这里则处处热带景观，槟榔、洋槐、凤尾、芭蕉各种高低错落的植物分布街道两侧，真羡慕四季绿色覆盖的城市，昆明虽然也有很多四季常青的植物，但似乎就是少了那么点绿意蓬勃的劲道，听说在万象市的后面，有一片辽阔的平原，无数苍郁的树木组成繁茂的森林，是此地天然的屏障。

万象人民多信佛教，我们也进了一座庙宇，参观一些雕塑和建筑，这里的塔銮别具一格，四方形的底座，主塔金光闪闪，直指天宇，蔚为壮观。

廖师傅说，万象还有一个动听的别称，因形状沿河伸展，呈弯月状，所以叫月亮城。

可惜夜里没有一个登高之处供我一览万象夜景，暗忖，这里虽没有大城市情理中该有的华灯璀璨，软红香土，高楼林立，八街九陌，但那定是别样一番风情，看惯了浓妆艳抹，就向往着这样一座洗尽铅华之城，寻一寻内心那份安宁。

8

次日一早，我们搭凌晨的航班回国。出机场，还是只有六度的昆明，一阵寒风吹来，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至此，行程全部结束了，本文里所述之事或一些观点，只代表个人，是错是对无从评判，毕竟短短五天，对一个国家和文化怎能全面认识，皆为耳闻目睹和个别道听途说，对于笔者来说是一次难忘的游历。

这就够了。

.12.6

于昆明小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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