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

万象的黄昏

发布时间:2021/7/17 15:01:38   点击数:
接上篇

远处的山间起了雾,山头像被胶水粘连在一起逐渐分不清轮廓,狗尾巴草吸着稀薄的光半明半暗,这是夜幕降临的前兆。那时我们还在山坳里徒劳游弋见到车便伸出大拇手指,其实那时候通过的车辆已经屈指可数,远处几公里有几处废弃的稻草搭的凉棚,除此见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我们已经在脑海构想在此扎寨的具体事宜,但这里是名副其实的荒郊野岭,晚上还不知会爬出什么可怖的东西,不过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在此前的半天时间里我们拦过至少五百辆车,但没有一辆停下来,在老挝搭车甚至比等那串香蕉成熟更难。

万念俱灰之际终于有一辆皮卡车停了下来,上了车长庚星已经在天边若隐若现了。皮卡车后面放着几个废旧轮胎一旁是两箱鲜活螃蟹(或之类的东西),目的地是万荣。背包扔在角落,我们躺在废旧轮胎里。霞光在头顶延伸,远处的云蓝得发黑。我们拿起水杯干杯,敬什么不知道,总之太特么带劲儿了。

到万荣已经很晚了,黑夜再一次让我们败给了现实,找了家青旅住了。万荣的夜霓虹闪烁行人如织和青旅里一样热闹,但这一切都和我们无关。

万荣离万象很近,但盘山路弯弯曲曲,车辆几乎是拖着轮子下坡的,中途几次下车给闸片浇水降温。到万象是下午了。万象的马路很宽,四周始终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下午的大部分时光我们都是在小凯旋门附近的公园度过的,公园很干净有点像加德满都的梦想花园。我们在公共洗手间洗了脸,吃了些什么不记得了应该是之前剩下的饼干之类,香蕉还是老样子丝毫不肯变熟。有一棵树很大,在下面搭帐篷很不错。

万象远没有万荣热闹,灯火虽然辉煌但寂静得如一湾死水。我坐在小凯旋门前的石阶上看那喷泉绽放又陨落,无数剪影在水光中穿来穿去,好像这是个静止的世界,一切都悄然无息,绽放陨落。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淡下来,我们挎上背包又往公园走去。

我们把帐篷睡袋和防潮垫都铺在地上,仔细留意着周围人群的一举一动。我们正要立起帐篷骨架,但大树另一侧突然出现一个高高瘦瘦的家伙形影不离地盯着我们,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像狂风一样扑了过来。那时天已经黑了公园已经点上了灯,我盼着那人只是幻觉,但并不是。我转过去和他怒目而视,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们僵持了足有半个多钟头。最后我们妥协了,他夺走了我们建起的最后一丝安全感。

重新回到马路上,发小面无表情地说他想跳楼,我觉得像在梦游。他刚辞了职每个月还要拿不菲的房贷,对这次旅行期待很高。当晚我们找了家旅馆住下,还花钱买了几个番石榴。

第二天我们打算减负,扔了一半衣服背包轻了不少,毕竟是要踏平东南亚负担不能太重,除此我们开始认真考虑买一口锅的事情。小凯旋门身后大约两公里处有一片一望无际的菜田,菜田里结满了圣女果胡萝卜黄瓜和某些没见过的果子。下了堤坝穿过一片干沼泽地我们顺着迹象不明显的小路向菜田深处走去,菜田中央有一些木棚子菜农和几只狗晚上住在那里,我们讨到了足够的水但没有人欢迎我们搭帐篷。

堤坝上很多菜农摆摊贩卖地里的果蔬,我们狠狠心买了几根黄瓜和胡萝卜,坐在堤坝上我拿出黄瓜一人一根分了,用黄瓜干了杯,黄瓜碰在一起都是心碎的声音。一整天我们各自吃了一根黄瓜和半根胡萝卜,到了傍晚肚子已经饿瘪了,我去附近三轮车上买了份糯米饭(顾名思义只是糯米饭而已),这个糯米饭已经馋了我一整天了,四块钱一份对我们来说已然天价。但从那晚开始我们花钱的频率逐渐不约而同地高了起来,好像某种东西在逐渐瓦解坍塌,我们正和已然出现的某种新的东西达成了协议。糯米饭拿回去一人一半分了,那糯米饭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糯米饭。

晚上我们去了南段的湄公河,那里是老泰边境线,河流很浅里面长着水草船只在两国间游荡。岸边有几座新搭的凉亭,傍晚没有灯也没有人,沙滩半夜也不会凉透,我们顺其自然搭起了帐篷。天即将黑透的时候突然一大片黑压压的昆虫飞来钻进了帐篷在我手上脸上乱爬,我点了手电筒发现是黑蚊子,周围足有上千只,那阵势好像势必要将我们活剥生吃才会罢休,我从未见过那么多蚊子也从未对蚊子如此恐惧过。我们拿起武器和蚊子战斗,战役持续了很久,黑蚊子死伤惨重,我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睡着可能早过了午夜。

翌日整个上午我们都在凉亭下休息,最后半根胡萝卜一人一半分了,那串香蕉还是绿得像雨后春笋一般。中午时分太阳剧烈燃烧,四周热浪升腾,我饿得两眼昏花八块腹肌轮廓从未如此清晰明确。我掰开一根香蕉用力咬了上去又慌忙吐了出来,又涩又苦味道终生难忘。剩下的切成片晒了口感和嚼生石灰无异。其余的香蕉被扔在了头顶的草棚上,仍盼望着它快些成熟。

一旁还有处未完工的亭子,几个工人正在施工,或许他们带着午饭,我们鼓起勇气(花了很久)决定去分一杯羹。沙滩吸足了太阳的热量我们浑然不知,当时年少轻狂没穿鞋就冲过去了,结果没走两步就躺在沙滩上满地打滚儿脚底板都烧着了(没有夸张),那温度能马上烫熟鸡蛋。后来还是想办法到了那仅有几十米之隔的亭子,我们摸着肚子指着嘴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结果他们以为我们在找商店,一位好心的工人还把摩托骑来要拉我们过去。总之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灰头土脸地回去。我拿出最后一盒黄油(火柴盒那么大)一人一口,除了香蕉那是我们最后的口粮。

整个下午我心灰意冷,不知道这段心酸的日子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那天我们在湄公河畔度过了最后一个黄昏,晚上在堤坝上漫步,万象还是那么死寂。我已然和自己达成了新的协议,踏平东南亚的计划就此终了。我想迅速离开这座令人绝望的城市。

早上我去旅馆前台买单,一个年老的管事过来收了钱,老板不在。我们拦了计程车去机场,刚到机场没多久一个一身黑的年轻人突然冲过来揪住我脖子,我不明所以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推开他,发现正是旅馆的老板。他让我付房费,我说给了,他问给谁,我说给管事了,他说旅馆没有管事,我说经常在旅馆见到他,不信可以调监控。后来他走了要回去确认,走时放狠话威胁我们。事后想了下一身冷汗,那旅馆果真没有管事,不过那老人又是谁呢。所幸后来那老板没有再追来,想必替他收钱的老人已经找到了。

THEEND

身无分文开始旅行,如今已走过四年。记不清多少次挎上背包踏上旅途。在荒芜,在迷雾,在疲惫的路口。跨过山和大海,穿过人山人海。有惊喜有感动,有困境有独孤。如果你喜欢,我慢慢讲给你听。

三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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